许小年：多变环境中的不变之道

【中国联合钢铁网杭州讯】2018年6月28日-29日，由中国钢铁工业协会指导，中国联合钢铁网和杭州钢铁集团联合主办；上海清算所和联合金属网协办的“2018冶金矿产品国际会议”在杭州市 JW 万豪酒店召开。本次会议还得到了大连商品交易所、临沂森晟矿业、国信期货、铜陵富鑫等企业的大力支持。

6月29日上午，中国著名经济学家许小年进行了题为《多变环境中的不变之道》专题报告。目前国际、国内的形势都在发生很大的变化，面对这些变化，我们如何应对?

中国著名经济学家许小年

从长期趋势看，中国经济经过了高速的发展，目前正处于转型期，新旧动能转换期。许教授认为这个转换是由中国经济发展阶段决定的。经过三十多年的高速增长和大规模的投资建设，中国的工业化已基本完成，我们正进入后工业化时代，这是我们必须要认识到的一个阶段性转变。许教授认为这是结构性的。后工业化时代的特点是什么呢？已经不再是重型工业、重型的制造业投资，其中包括了钢铁业，而是转向了服务经济。服务经济，对基础原材料的需求就会转到存量需求，就是替换存量，而不是增量需求。他认为增量需求的阶段，很快就会结束。从统计数字上已经看到投资增长已经从过去平均每年20%左右的速度，现在已经落到了个位数，和GDP增长同步了。反映了基础原材料的需求已经从增量需求转向了替代存量需求上，投资已经不是拉动经济的主动力。经济主体从第二产业转向了第三产业，服务业从改革开放1978年开始占25%左右，去年已经上升到了53%左右，中国经济正在步入服务经济。服务经济意味着对基础原材料的需求是相当低的。

在后工业化时代，刺激需求的货币和财政政策将逐渐退出舞台，所以现在可以把过去对于宏观政策的关注转移到微观层面上来，因为刺激需求的货币和财政政策将不会像过去那样对经济有巨大的拉动需求。中国经济已经从短缺经济变成了过剩经济，企业只能依靠创新开辟新的市场，或者依靠创新降低成本，争夺已有的市场，这是中国经济历史性的结构变化。这是长期的趋势，我们必须有清醒的认识。

中期经济面临的变数有去杠杆和贸易摩擦。国内下定决心去杠杆，去杠杆意味着资金面的紧缩，意味着企业在经营方面、流动性、资金方面面临着比以前更严峻的形势。为什么去杠杆，从2008年开始中国企业的负债率急剧上升。负债率从2008年的140%上升到去年的260%，也就是在接近十年的时间中负债率增加了100个百分点。如此快速的债务上升引起了各方面的担忧，最重要的担忧是债务危机，是债务的风险，一个国家的负债和一个企业的负债是一样的，企业的负债不能太高，钢铁行业普遍是高负债。但高负债总有个限度，如果超过了限度，企业的经营风险就会迅速上升，资金的周转就面临着非常大的压力。一旦资金链条断裂，将给企业带来非常难以想象的后果，一个国家的经济同样如此。

2008年美国爆发金融危机，中国不希望类似的事情发生，所以采用各种果断的措施控制债务进一步增加，尽管短期会带来一些痛苦，但是从国民经济的长远发展来看是有必要的。2016年中央就已经把去杠杆列为当年的三大经济工作重点之一，去年经济工作的核心是防范系统性风险。狭义货币的增长速度与上海钢铁交易所的钢价呈正相关关系，且有滞后大概6个月左右时间。如果中央银行今天开始收缩货币，那么钢价6个月以后开始下跌。所以，从货币的曲线来看，钢铁的牛市大概也就今年上半年了。今年“两会”结束之后，新任央行行长做出了非常明确的表示，中央银行已经准备好缩表。“缩表”是金融市场的专业词汇。它的宏观表现就是广义货币和狭义货币，M2、M1的增速不断下降。最近的降准被理解为央行再次放水，许教授认为这是误读。要注意到为什么最近中央银行要降准，中央银行要降准是因为央行在缩表，央行在回收给商业银行的再贷款，这是再清晰不过的去杠杆措施。央行不希望对市场流动性造成过大的影响，所以相应降低了准备金率，因此降准是为了配合缩表进行的，它不能像常规解释的那样被认为是再次放水。恰恰相反，而是央行收紧货币的主要措施。不要被市场误读，错误理解为经济形势一紧张，央行就放水，一放水又有好日子过了，千万不要有这样的幻想。

第二个不确定因素就是贸易战。为什么这时候特朗普发起贸易战？他的贸易战不仅是针对中国，而且对欧盟、加拿大、墨西哥是四面出击，全面开战。它的大背景要说到过去几十年间席卷全球的两个浪潮：一是全球化，中国是全球化的受益者；二是技术革命。在全球化和技术革命的浪潮中，被卷入的国家总体上来说，其实都是受益者。但是，这个受益的分布不均匀，有人受益多，有人受益少，甚至有人受损。中国变成了“世界工厂”，国内工厂由于加入了全球化，市场放大了几倍、十几倍，甚至更大，巨大的市场给中国企业提供了快速扩张的空间。通过国际上的分工，通过比较优势的发挥，中国经济很快的成长起来。但全球化和技术革命在过程中受损的是谁？受损的是发达世界的工人，发达世界的工薪阶层。在全球化资源重新组合的过程中，他们失去了工作。这些工作没有新的技能，无法在新的技术国家中找到位置，因此他们处于一种绝望的状态。这是特朗普发起贸易战的大背景。

在中美贸易摩擦展望方面，许教授谈到自己的看法。中国和美国之间的贸易摩擦和冲突会常态化，对全面的贸易战，我个人还抱有一线希望能够避免。归根到底，全面贸易战对中美两国都没有好处。但我们希望避免，是否避免得了，这个就不清楚了。如果贸易战打过头了，对美国公司的利润都不利，所以是不是能打到一定程度就该适可而止了，这仅仅是个人一厢情愿的想法。如果再打下去造成美国失业，造成美国公司的利益下降，这个贸易战就是两败俱伤，没有什么意义。到目前为止，许教授认为中方的态度还是理性、克制的，而且明确的表示我们不打贸易战。所以，是不是全面贸易战还有可能避免，许教授认为还存有一线希望。

中国经济增长新的增长点将体现在行业重组、消费升级和企业技术产品升级、经营管理升级。一是行业重组。各行各业都过于分散，实际上钢铁行业也过于分散，更为明显的比如说汽车行业，汽车行业是我们的大客户。中国汽车整车生产厂家有70多家，美国的整车生产厂有多少家？美国有多少家汽车公司？就3家了，一家是福特，一家是通用，过去是克莱斯勒，现在第三家是特斯拉。美国就3家生产厂商，我们70多家，说明我们太分散了。行业的整合、行业集中度的提高会带来效益的提高，而效益的提高就构成经济新的增长点。为什么要提高行业集中度，为什么要进行行业重组，因为在后工业化时期，靠的不是企业规模的扩大，靠的不是投资，在后工业时期靠的是创新，靠的是新技术不断推向市场。而要做创新就要投资研发，中小企业是没有力量做持久的大规模研发，它没有这个力量，因此需要大型企业行业集中度的提高。    

为什么华为可以做到今天这样的成就？华为的《基本法》规定公司销售不低于10%投向研发。去年华为销售额6000亿人民币，如果不低于10%，也就是说去年华为的研发投资就是600亿。其他企业如何竞争？中小企业没有这样的力量，所以行业集中度需要适当提高，产生大公司进行持续的研发投资创新。现在行业重组已经开始了，汽车行业随着汽车关税的降低，汽车行业的重组很快就会展开。

二是消费升级。中国老百姓富裕起来了，需求已经从柴米油盐转向了更高的需求层次，健康、医疗、养老、娱乐、户外运动、品牌消费、定制消费等等，所以第二个增长点是来自消费需求。

三是企业技术产品升级，经营管理升级。在后工业化时代，对企业来说规模不再是最重要的因素，而是创新。这里讲的创新是广义的创新，既包括了技术模式的创新，也包括管理的创新、公司文化的创新。而创新要求我们在引发新技术同时要用好现有的技术。研发将取代制造，成为企业的生命线。技术将取代成本，中国的企业成本控制特别是民营企业成本控制已经做得非常好了，在成本控制方面没有多大空间了，而我们欠缺的是技术。企业要关注这个转换，不能再像过去的经营思路，不能是眼睛盯着规模，眼睛盯着制造、眼睛盯着成本，这些要素依然重要，但已经不是企业在竞争中制胜的法宝了。后工业化时代的竞争靠的是研发，靠的是技术创新，靠的是产品创新。相信这对钢铁企业来说是同样的道理。

最后，许教授指出，在后工业时代，企业经营模式要发生改变，在当前的情况下，企业面对多变的经营环境，外部和内部的环境都在发生变化。我觉得，变化是常态，不确定性是常态。在这些不确定面前总有一些不变的东西，这些不变的东西就是市场、客户、员工。在后工业时代，也要关心国际形势、市场变化，但这些变化对企业的影响都是一样的，并不会对某些企业特别苛刻，对其他企业特别优惠。所以，一个好的企业，实际上和宏观形势没有太大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