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世纪经济报道 夏旭田 欧阳伟康
中美贸易摩擦走向如何？行至中途的中美BIT谈判何去何从？TPP是否会被搁浅？
15日，特朗普顾问Wibur Ross表示特朗普对中国商品征收45%关税的观点只是谈判筹码，中美贸易战不会发生；而其国家安全顾问James Woolsey也表示特朗普上任后将接受中国崛起，并对亚投行、“一带一路”更为热心。
中美妥协和谈判的空间是否有拓展的可能？美国的战略收缩与中国在亚太区域地位的上升是否存在某种契合点？
带着这些问题，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分别专访了商务部研究院国际市场研究所副所长白明和清华大学中美关系研究中心高级研究员周世俭。
中美BIT谈判、汇率、贸易摩擦等面临不确定
《21世纪》：具体讲，中美经贸在贸易摩擦、人民币汇率、中国市场经济地位等方面会有哪些不确定性？
白明：贸易摩擦不由某一个人决定，这是由两国在国际分工中的地位决定的，随着中国的产业升级和美国制造业回流，矛盾与竞争不可避免，这决定了贸易摩擦不可能少。不过具体的贸易摩擦是由美国贸易委员会来判定的，总统的影响力更多体现在是冷处理还是热处理上。
人民币汇率上，特朗普可能更多地从本国国内经济与就业来调整：如果美国就业形势好了，他可能更多地考虑其资本市场、美元地位等，对人民币汇率变动保持沉默；如果失业增加，经济疲弱的话，他就可能转移视线，对中国施加新一轮压力。而且我觉得这种压力很可能不是此前零敲碎打式的，比如单一的对数种产品发起反倾销，他可能会实施一揽子策略。
周世俭：今年春秋两季美财政部公布的都说中国没有汇率操纵。
特朗普肯定会继续执行制造业回归，但贸易摩擦不见得会更加紧张。美国的产业结构集中在高档方向，我们的产业结构仍集中在中低端，比如海尔收购GE，也只是白色家电部分，而GE拿着这笔钱去研制更高端的医疗器械设备，所以中美的互补性还是大于竞争性的。
承认市场经济地位是个难题，它分两部分：意识形态和利益上的反倾销，其解决也要分两步走：第一步先解决反倾销的问题，眼下的关键是执行WTO的第15条的决议，确保不能再以第三方替代国的成本发起反倾销，第二部分则是消除意识形态上的偏见。
《21世纪》：怎么看中美BIT谈判的后期走势？
白明：BIT谈判面临很多问题，奥巴马把后一半的谈判留给了特朗普，特朗普不会很轻易地跟中国达成，他要在BIT谈判中争取更大的利益，而且此前民主党更多是为中产阶级发声，但特朗普可能代表另一些利益集体的诉求，虽然他不会彻底丢掉此前的谈判成果，但有可能原来已经达成的成果他却反应不积极，但原来美方没答应的条款反倒答应。
周世俭：我认为特朗普上台后一定会积极推动中美投资协定谈判的。因为这对中美双方都有利，谁都不想把资金排除到外边去，美国经济需要世界上最大规模的资金来支撑。现在谁手里有最多的外汇储备，是中国。而且现在中国对美国出现井喷式的投资，当然特朗普上来后肯定要价要高，他有可能要求补充修改，但还是会朝着达成的方向发展。
美国的实用主义战略
《21世纪》：在对华经贸关系上，特朗普政府与前任最大的不同可能在哪里？
白明：实际上从选举中就可以看出，希拉里代表的民主党政府对华施压很多是从政治上考虑的，比如重返亚太就是她提出的，而特朗普更侧重于国内经济。我觉得他初期要站稳脚跟，以后可能会从经济上寻找与中国建立一种新型关系。
当然，特朗普上台后对美国的全球战略不会不顾，但是他首先寻求在经济上站稳脚跟，站在经济的基础上打政治牌，而希拉里则往往站在重返亚太等政治基础上去打经济牌。
周世俭：对美国的政治经济外交来说，始终是一个理想主义和现实主义博弈的过程。可以确定的是，相较前任，特朗普绝对是一个现实主义者，他是个商人，商人的特点是实用主义，他没有那么多价值观上的羁绊，更注重国家利益。
共和党向来有实用主义的传统，其中最著名的就是尼克松和里根，尼克松作为在职美国总统，到一个没有建立外交关系的中国来访问，从来不讲理想主义，利益压倒一切；里根作为极右派，向中国转让了大批高新技术，包括军民两用技术，他还亲自批准了向中国出售黑鹰武装直升机。
特朗普的对外经济政策还没有固定套路，此后会有一个磨合的过程，但无论如何他要维护美国的国家利益，而跟中国闹翻绝对不符合美国的战略利益。
《21世纪》：这种务实主义主要体现在哪些方面？对中美经贸有哪些影响？
白明：主要体现在他会减少价值观上的一些冲突，更倾向基于利益做妥协和谈判。因为利益既包括经济上的，也包括战略上的考虑，比如美国在全球的主导地位。中国在推的人民币国际化、贸易大国、制造强国会触及他的利益，但这更容易妥协和谈判。
周世俭：特朗普将更关注国内经济以及对外的战略收缩，这是最明显的实用主义。
奥巴马任期中经济始终没超过3个百分点，其最致命的问题是，尽管经济数据开始向好，但民众的钱包没鼓起来。特朗普说他上任要超过4个点，他需要改善人民的生活，增加收入。
在发展经济上，中国是美国第一大进口贸易伙伴，第三大出口贸易伙伴。他当然没必要和中国闹翻，当然他肯定希望减少贸易逆差，但他希望的并不是中国减少对美国出口，而是扩大美国对中国的出口，比如小麦、大豆、牛肉等，这符合两国共同利益。
《21世纪》：在TPP、北美自贸区等区域贸易协定上，特朗普会有否认的实际行动吗？
周世俭：他声称的全盘否定北美自由贸易区，我看不会实施。当然他可能会逐步调整一些政策，他批评北美自贸区也只是认为美国让步太多，并不是完全不承认、不再执行，因为自由贸易区对美国经济发展整体还是有利的。
白明：我觉得他至少在初期不会去推动TPP，对这一高水平的开放协定，由于各国承受能力不一而备受争议，在美国也不符合中下层工人的利益，美国汽车工业等集团对此反对声音非常大。
即便再提TPP，特朗普也会修订此前奥巴马版本的TPP，这涉及到利益的再分配的问题，内容会有所调整。更有可能的是他会回避这一敏感问题，但又不彻底否决，以此为未来博弈的一个工具。
当然，这还得看整个多哈回合是否推得动，如果推不动，TPP又给他带来更多机会，他就有可能半推半就，或者搞一些不是TPP的新的类似形式。
其实，现在一个最好的办法就是发挥APEC的作用，因为本身APEC已经有了一个路线图，以建设一个FTAAP为目标，后者受的阻力更小，而且可操作性更强，包容性也更强，把APEC放在TPP之前倒也不是没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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