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中贸易逆差被夸大一半 服务贸易等因素不可忽略

第一财经日报 冯迪凡

美国总统特朗普对削减贸易逆差的执念可谓三十年如一日。

在发动对华贸易战、对总额1500亿美元中国对美出口商品加征关税的喧闹声中，特朗普给出谈判叫价，希望中方每年减少1000亿美元对美贸易顺差。

中国商务部副部长王受文在4月4日的新闻发布会上指出，1000亿美元的顺差让中国来减，是绝对不能接受的，首先是因为办不到：贸易顺差逆差是市场力量决定的，是由美国整体经济政策、经济结构来决定的，中方一家是减不了顺差的。

王受文称，希望美方能够放松高科技产品对中国的出口管制。希望美方能够增加国内的储蓄率，也希望美方能够积极响应中国政府扩大进口的一些措施。

牛津经济研究院在发给第一财经记者的报告中指出，削减1000亿美元中国对美贸易赤字，意味着要么美国对华出口激增50%，要么中国对美出口降低20%。

特朗普的执念

“特朗普的确相信加征关税可以削减贸易赤字。”经济学人智库（EIU）首席经济学家巴蒂斯特（SimonBaptist）对第一财经记者表示，“在美国的贸易部门或财政部，我认为多数人都不认同这一逻辑，但是特朗普本人的确相信。”

在1988年的一档脱口秀节目中，42岁的特朗普就曾表示他对美国的高额贸易逆差十分不满。他当时称，贸易体系令美国每年都损失2000亿美元，并对当时美国商品贸易逆差的最大来源国日本大加控诉。

30年后，特朗普对贸易逆差的思路未变，只是把目标换成了中国和欧盟。美国商务部长罗斯在近期的一段采访中阐述了特朗普的思想，称目前美国的贸易逆差有两个根本来源：一个是地理层面——中国；另一个是产品层面——汽车。如果美方想切实减少整体贸易逆差的话，必须解决中国和汽车的问题。

特朗普在最近一档节目采访中表示，美方早就输掉了贸易战，因为在过去数年里，不论是克林顿、小布什还是奥巴马政府，美国对中国贸易逆差问题一直存在，“结果到了现在，我们有了5000亿美元的逆差。”

卡内基国际和平研究院亚洲项目资深研究员黄育川在其《破解中国之谜：为什么传统经济智慧是错的》书中详细解释了美国的贸易逆差和中国并无直接因果关系：美国的赤字从上个世纪90年代后期到21世纪头5年间迅猛增长，然而中国在此期间并没有产生巨大的贸易盈余，因此中国不可能成为美国赤字的“肇事者”。

特朗普当政之后，尽管绝大部分主流经济学家不厌其烦地解释加征关税同削减贸易逆差之间并无明显因果关系，但特朗普根本听不进去。

中美贸易顺差没那么大

王受文指出，如果深入分析中美贸易数据，并把统计方法、转口贸易、服务贸易等因素纳入考虑，中美贸易顺差/美中贸易逆差实际上只有美方公布的1/3。

据统计，中美目前的服务贸易顺差为385亿美元，2017年，美国对中国的服务贸易顺差占美国全部服务贸易顺差的15.9%，较2008年的4%提高了近12个百分点。

巴蒂斯特对第一财经记者指出，在服务贸易顺差方面，比如中国留学生在美留学产生的服务贸易顺差，以及中方企业使用美国银行、律所服务所产生的服务贸易顺差等因素均不容忽视。

此外，如果通过近年来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OECD）和世贸组织（WTO）均开始重视的贸易增加值数据库（TiVA），即附加值方式，来重新测算中美贸易逆差的话，中美贸易逆差也会大幅下降。

黄育川在接受第一财经记者采访时曾指出，实际上，美国与东亚国家在工业制成品方面的贸易逆差自20世纪90年代中期开始大体上没有太大变化，唯一的变化是中国成为了向美国出口多数产品的东亚制造商的最终集散地。如果按照TiVA的数据来看，中美贸易中许多产品的附加值源自日韩等国。

OECD估算出的数据也差不多，即剔除源自他国的中间产品附加值后，中美之间的贸易逆差会下降30%~40%。以牛津经济研究院对于2017年中美贸易的最新测算为例，如以附加值方式计算，那么中美贸易逆差仅为2390亿美元，比传统的贸易逆差计算方式下降了36%。

不过牛津研究院也在报告中指出，这样的差别在政治辩论中却被忽略。

巴蒂斯特对第一财经记者解释，根据附加值进行的计算是估算，很难做到精准。而且，驱动美方制定政策的主要因素是对市场开发程度的考量，即如果中美市场开放程度对等，那么美国企业可以在中国做更多生意。

为此，中美贸易中的附加值因素并不会影响美方制定政策。巴蒂斯特表示，目前TiVA还是一个理论性概念，不会对美国政策产生影响。

美国要中国买什么？

牛津研究院在报告中指出，特朗普旨在削减1000亿美元中美贸易赤字的叫价根本不现实。根据其测算，这意味着要么美国对华出口激增50%，要么中国对美出口降低20%。而要达到这一点，报告给出了4个途径：美方大幅增加产能；中方大幅提升贸易自由化程度；人民币大幅升值；美对华实施更严重的贸易保护主义措施。

以美国政府掌握最大主动权的第四点为例，如果对华实施更严重的贸易保护主义措施，将在实际上造成对美国的自我伤害。比如，在电信和电子等产业，美国公司已经大量参与了中方的产业领域，贸易保护主义会重创产业链上的美国盟友，比如韩国。

如果考虑大幅增加对华出口，目前也尚未看到美方拿出具体提案。

王受文认为，减少贸易差额需要双方努力，不是一家就能够减的。“我想买它的东西，它不卖，它继续限制自己的出口，那怎么能够减顺差呢？”

中美贸易出现不平衡的一个重要原因是，美国有很多优势行业，但是美国自我限制，不向中国出口，比如高科技行业，因此产生逆差。

王受文表示，希望美方能够放松高科技产品对中国的出口管制。“很高兴地看到，在能源产品、原油、液化天然气等方面，以前美国都不让向中国出口，特朗普总统上台之后，放宽了这方面的限制，我们从美国的石油天然气进口大大增加，这些都是非常积极的措施，有助于解决我们中美之间的贸易不平衡。”

王受文称，贸易顺差或者逆差只有经过双方的共同努力，才有可能逐步缓解，确定任何一个绝对的数字，人为的政府干预，实践中行不通，理论上也不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