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普虽是狠角，也难扭转美国比较劣势

和讯名家 文 | 丁家烜

最近，中美贸易战很是刺激神经。双方尚在嘴炮阶段，金融市场已起起伏伏数波。最被广大读者认可的中美贸易争端不可避免的理论基础，是周其仁老师数年前已有的推演。而我今天则从美国的比较优势及比较劣势说起。

从比较优势到比较劣势

学过一些经济学的人大多知道“比较优势理论”，几百年来经济学家一直为之大声疾呼。比较优势是指一个生产者以低于另一个生产者的机会成本生产一种物品的行为。

举个直观的例子，AB两国都生产粮食和水果，但A国生产粮食具有哪怕是相对的优势，从而B国生产水果具有比较优势。按照比较优势理论，解决方案无非是“一改了之”：A国专业生产粮食，B国专业生产水果，从而两国都提高效率，改善福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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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现实却远不是一改了之那么简单。A国的果农和B国的粮农很快会发现自己陷于尴尬境地。现实可能是，改为从事比较优势的行业异常艰难，甚至是几乎没有可能。从此，上帝的宿命与无谓的反抗之间的狗血剧将不断上演。

我将这种现象称之为比较劣势。在学术界，若干与之类似的概念是存在的，比如资源诅咒、赢家诅咒之类的，或者是荷兰病。但在国际贸易领域，大家对此讳莫如深，可能是这个说法太过负能量，政治上不太正确吧。个人认为比较劣势的说法更有概括性。

美国的比较优势和比较劣势

让我们思考一个这样的问题，谁是世界上最大的贸易顺差国？很多人脱口就会说是中国。但换一个角度想，美国才是最大的顺差国！！！美国出口一种很特殊的商品：绿背钞票。或者准确一点说，美国的逆差不同于一般国家的逆差，美国在出口一种名为国际储备货币的服务。

国际经济活动需要一个平台，而美元正是这个赢家通吃的垄断平台。个人认为，美元之于国际贸易和国际金融，十倍更甚腾讯之于社交网络，百倍更甚阿里之于电子商务。如果说腾讯和阿里是躺着赚钱，美国人简直是躺着印钱。

也就是说，美国的比较优势是坐收国际铸币税。但此花开处百花杀，赚钱太容易的结果就是不会干别的了。美国印钞行业过强的比较优势，让美国几乎所有的行业都处于比较劣势之中。追溯起来，印钞业的魅影在二战之后逐步显现，逐步侵蚀了传统上美国异常强大的制造业和贸易顺差。及至尼克松宣布美元与黄金脱钩，美国逆差更是一路飙升，格局已不可逆转。

现实要比理论复杂一些。因为现实中并没有一个行业叫做印钞业。限于篇幅，我就不仔细阐述其中机制，直接上结论：美联储印钞的垄断收益，只有较少部分转化为财政赤字让普通美国公民受惠，大部分被近水楼台的金融业获得（1%的华尔街）。

美国的制造业则长期受制于比较劣势。大部分的普通制造业尤其是低端制造业逐步萎缩，商品依赖进口。但美国毕竟不是沙特，美国的高端制造业，由于科技上的比较优势仍然明显，并且高科技行业受益于美国异常强大的资本市场（风投和股市），仍然保持了强盛。

总结起来，美元过于强大的优势，正是美国社会1%的华尔街和99%的其他日益撕裂的根源。此前的占领华尔街运动，甚至是川普的诡异上台和特立独行，在我看来，都是这种撕裂的结果。有意思的是，在这种撕裂中，高科技行业是平衡的稻草，是日子还能过的关键和希望。

中国比较优势的转化

由于历史的原因和中国特殊的人口结构，改革开放之初，中国在低端制造业上拥有比较优势，导致中国在高端制造业上处于比较劣势，中国的产业一直处于产业链的低端。新世纪以后，中国越过了刘易斯拐点，为中国向高端制造业升级提供了契机。

中国还有一项优势。中国拥有一个强大统一的国内市场，而这正是美国在西方列强之中崛起的关键。尽管以金额计，美国市场的规模仍然庞大，但和中国市场潜在规模相比（以人口计），美国只是一个零头。中国市场是有优势的，而只有中国人能更好地运营中国市场，从而中国的很多行业具备了潜在优势。十年来，中国在超级工程、移动互联网、新能源等行业不断兑现这种优势。美国等发达国家只能躲避在汽车等传统行业数十年铸就的专利壁垒里。

大国博弈

中国向高端产业挺进的努力，引发了西方列强最深刻的焦虑和抵触。在这种压力下，西方列强的态度出现了分化。家底薄一点的，比如欧洲诸强，相对更加开放和合作，典型案例是美的收购库卡，尽管也经历了多轮政治博弈，最终仍然能够成行。

根本原因在于，数千年无法统一、支离破碎的欧洲要在未来立足，拥抱中国市场是理性的选择。

而美国，仍然有任性的资本。与欧洲不同，美国否决了中国资本所有的关键收购，为华为这样的中国科技企业进入美国市场设置了重重障碍。一步步走向封闭，这也算老牌帝国的最后荣光吧。对此，中国人当然应该表示微笑和理解。毕竟，曾经我们也有资本选择闭关锁国，几乎死了一遍才学会了开放。

贸易战

最后，回过头来看看贸易战。其实川普自己在推特中也承认，这根本就不是什么贸易战。美国人每年那么多贸易赤字爽着呢，印点钱就能换一堆的物美价廉。美国人当然不会主动放弃美元储备货币的地位。

但，只要美元的储备货币不变，美国社会的撕裂就不可避免。看起来，美国人碰到了一个比特里芬难题更深刻的难题。前面说过，科技行业是美国社会平衡的底线。川普真正焦虑的是中国的产业升级。有钱的是爷，现在手里还有点贸易逆差可以当筹码，打压打压中国的产业升级而已。贸易战只是个幌子。话说，打压中国（当然也包括其他国家）的产业升级，巩固美国在高科技领域的优势，美国人天天都在干。就连新加坡的博通想收购高通，美国人都如临大敌。

问题在于，既想坐收铸币税，又不想让别人产业升级。你这是当别人低人一等，要千秋万代骑人脖子上啊。自由和开放，不可避免，川普当然也明白。川普只是到了这座山，唱起了这个歌而已。话说回来，哪怕是暂时的封闭，对于缓解撕裂的伤痛也是有益的。

主角川普

博弈一直在继续，只是主角换了川普，这戏就有点新奇。特别有意思的一点是，川普在这里玩了一个大大的滑头。解决贸易逆差为表，打压产业升级为里，前者安慰了99%的那一类的情绪，后者缓解了1%的那一类的焦虑，在这中期选举年，可谓一举两得。川普在美国的政客圈中，不愧为一股清流，展现了商人独有的高效率。然而面对中国这样的对手，并没什么L用。估计这场大戏最后只能是草草收场。

博弈一直在继续，只是主角换了川普，这戏就有点新奇。特别有意思的一点是，川普在这里玩了一个大大的滑头。解决贸易逆差为表，打压产业升级为里，前者安慰了99%的那一类的情绪，后者缓解了1%的那一类的焦虑，在这中期选举年，可谓一举两得。川普在美国的政客圈中，不愧为一股清流，展现了商人独有的高效率。然而面对中国这样的对手，并没什么L用。估计这场大戏最后只能是草草收场。

最后说一句，这事并非全然与我们无关，也并非与贸易毫无关系。难题是美国人的，也是全世界的。川普此时借贸易赤字发难，可能反映了国际间的不平衡、美国社会的不平衡阶段性不可持续。也许只有一场危机可以缓解。我等吃瓜群众在高呼厉害了我的国之余，也别忘了坐稳扶好（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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