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生银行黄剑辉：多举措防止基建“大水漫灌”

中国新供给经济学50人论坛副秘书长、民生银行研究院院长黄剑辉日前在接受中国证券报记者专访时表示，当前我国经济运行稳中有变，长期积累的风险隐患有所暴露，针对经济发展阶段性变化特征，应准确把握风险形成机理和传导机制。具体来看，短期应以处置金融和房地产风险为重点，中期以处置实体部门风险为重点，长期以建设现代风险管理体系为重点。同时，为避免基建领域的“大水漫灌”和地方政府债务风险上升，应从多个层面发力补短板。

　　长期稳中向好势头没有改变

　　中国证券报：当前经济运行稳中有变，经济下行压力有所加大。如何看待当前宏观经济形势的变化特征？

　　黄剑辉：三季度我国GDP增速回落至6.5%，跌破了持续近三年的6.7%-6.9%区间，创近10年新低，“经济下行压力有所加大”。整体来看，当前宏观经济形势变化有四个方面的变化特征：

　　一是外部经济放缓使出口部门承压。今年以来全球经济复苏基础继续弱化，IMF在10月份的世界经济展望中下调了今明两年的全球增长预期，这是近两年来的首次，这预示着本轮全球复苏共振已经接近尾声，再加上外贸因素带来的诸多不确定性，出口部门的形势非常严峻。

　　二是内需持续放缓。今年以来，基建投资增速不断刷新历史新低，拖累整体投资增速持续走低，居民消费增速也已回落至两位数以下的水平。

　　三是企业经营困难增多。今年以来，受强监管、去杠杆政策影响，表外融资断崖式下跌，债券融资和股权质押融资大幅收紧，不少企业特别是民营企业存量融资到期难以正常接续，民营企业家信心不足，生产经营受到很大影响。

　　四是局部领域的风险隐患有所暴露。随着经济下行压力加大，个别地方政府债务风险上升，房地产领域风险升温等。虽然尚不至于形成系统性风险，但这些风险隐患仍然值得警惕。

　　我认为，尽管短期内经济面临一些困难，但从长期来看，正如中央所强调的，中国经济发展健康稳定的基本面没有改变，支撑高质量发展的生产要素条件没有改变，长期稳中向好的总体势头没有改变。对此，我们应该抱有充足信心。

　　中国证券报：我国经济正在由高速增长阶段转向高质量发展阶段，一些政策效应有待进一步释放。具体而言，都有哪些政策效应？如何有效地促其发挥更大作用？

　　黄剑辉：近期高层会议直接点明“经济下行压力有所加大”。在此期间，各项宏观政策已在边际宽松，但由于存在时滞，其效应尚未完全发挥。

　　一是财政政策更加积极。财政支出速度和地方政府专项债发行速度都在加快，且减税降费力度在加大，财政政策基调更加积极。二是货币政策边际宽松。在“把好货币供给总闸门，保持流动性合理充裕”的要求下，央行今年以来已四次定向降准，市场流动性非常充裕，但由于传导机制出现问题，宽货币难以转化为宽信用。三是基建投资补短板。四是激发消费潜力。五是降成本。包括深化“放管服”改革和改善营商环境等降低制度成本，改革增值税、完善出口退税和下调社保费率等降低企业税负成本等。六是稳信心。七是促出口。

　　如果要使这些政策更好地发挥作用，最根本的还是稳信心。“信心比黄金更重要”，市场主体只有预期明确，才会信心稳定。只有信心稳定，才会扩大消费、敢于投资，这就需要使市场在资源配置中发挥根本性作用和更好地发挥政府作用，也是新供给经济学所强调的政府市场双到位。

　　多举措防止基建“大水漫灌”

　　中国证券报：随着稳投资政策的陆续出台，有人担心基建领域是否会迎来一轮“大水漫灌”，这种担心是否必要？地方政府整体杠杆率是否有进一步上升的风险？

　　黄剑辉：今年以来投资增速持续下行，其主要拖累来自基建投资。基建投资是发挥经济逆周期调节作用的主要手段，对稳增长具有直接效果，因此中央发出了明确的稳基建投资信号。

　　基建投资资金主要来自财政资金和地方举债，这对地方政府而言是个考验，确实存在杠杆率上升的可能。不过，总体而言，地方政府加杠杆的空间有限，一是由于当前地方政府债券发行规模有严格的限额控制，二是中央对地方政府隐性债务监管仍然保持高压态势。

　　为避免基建领域的“大水漫灌”和地方政府债务风险上升，应从以下几个层面发力补短板：一是提高基建投资的精准性和有效性，筛选基建项目进行重点支持，不搞新一轮强刺激，重点支持深度贫困地区与中西部地区的交通、水利、生态等领域重大工程项目；二是继续坚定推进地方政府隐性债务风险化解；三是对当前基建投资增速回落适当提高宽容度，重点优化投资结构，提高投资质量；四是加快地方政府专项债券资金拨付，促进专项债资金尽早在基建投资中发挥使用效益；五是大力挖掘民间资本空间，吸引更多民间资本进入基建领域。

　　中国证券报：由投资和消费组成的内需，成为当前中国经济稳增长的重要支撑。除了投资以外，对于国内的消费市场增长形势，如何判断其长期潜力与短期瓶颈？

　　黄剑辉：消费在经济增长中发挥着不可或缺的基础性作用，今年上半年对GDP的贡献率甚至高达78.5%。只要最终消费不失速，经济基本面就不会恶化。

　　从长期来看，我国有全球最多的人口，因而也有全球最大的消费市场，老百姓(58.050, 0.00,0.00%)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将会持续推进排浪式的消费升级过程，特别是随着“90后”“00后”成为消费主体，居民消费倾向将进一步提升，从而进一步扩大这个市场的深度和广度，使其成为经济发展的稳定器和压舱石。

　　从短期来看，消费市场的拓展还面临着一定的瓶颈。其原因包括：一是居民收入增速放缓。今年以来，城乡居民实际收入增速已经下降至GDP增速以下，从而会影响到居民支出扩大。二是家庭部门杠杆率上升制约可支配收入增长。家庭部门杠杆率已经超过50%，虽然尚未影响资产负债表，但对于现今流量表和损益表影响已开始显现。三是制约消费扩大和升级的体制机制障碍仍然突出。如重点领域消费市场还不能有效满足居民多层次多样化的消费需求，监管体制还不适应消费新业态、新模式的迅速发展，质量和标准体系仍滞后于消费提质扩容需要，信用体系和消费者权益保护机制尚未有效发挥作用等。

　　明确短中长期风险防控重点

　　中国证券报：近来，一些民营企业在经营发展中遇到不少困难和问题，受到各界关注。对此，高层近日提出要抓好六个方面政策举措落实。其中，对解决民营企业融资难融资贵问题有明确要求，这些措施的落实将对民营经济产生哪些重要影响？

　　黄剑辉：目前民营经济面临着一系列问题，主要表现为一些不友好声音引发的预期不稳、经济下行压力加大导致信心不足，以及发展环境不利造成的经营困难。

　　中央高度重视民营经济发展，近期多次研究部署促进民间投资与民营企业发展问题。一行两会、地方政府也都相继出台了一系列促进民间投资增长、激发民营企业活力、减轻民营企业负担的政策举措。特别是民营企业座谈会六条举措的落实，一是有利于给民营企业家吃下定心丸，稳定信心和预期，激发创新创造活力；二是有助于缓解民营企业的融资困境，特别是有助于解决流动性难题，使民营企业不但能活下去，而且能活得更好；三是有助于打破“卷帘门”“玻璃门”“旋转门”等现象，使民营企业和国有企业可在同一层面上平等竞争。

　　在解决民营企业融资难融资贵问题方面，民生银行创新性地提出了构建民营企业“滴灌融资系统”的设计思路。“滴灌融资系统”发挥全国工商联及下属4.6万家商会的平台及“管网”作用，建立专门服务中小民营企业融资的“滴灌系统”，能够将央行放出的“水”，直接、顺畅、持续地导流进民营企业“田”里。

　　中国证券报：如何看待未来特别是明年的经济形势？为更好地应对可能存在的风险，应着重从哪方面进行防范？

　　黄剑辉：当前我国经济运行稳中有变，国内经济结构调整转型升级尚未完成，经济运行的深层次结构性矛盾依然存在，部分企业经营困难较多，长期积累的风险隐患有所暴露。内部的固有矛盾与外部的不确定性叠加，极易形成共振效应，对中国经济未来持续稳定发展带来一些挑战和压力。

　　我认为，针对经济发展阶段性变化特征，应准确把握风险形成机理和传导机制，坚持在改革开放中防范风险，通过发展破解风险，明确短期、中期和长期风险防控的重点和主要任务，按照“主动防范、系统应对、标本兼治、守住底线”的总体思路，有效防范化解可能出现的各种风险。

　　最后要强调的是，破解中国未来的经济社会发展问题，其中最重要的一点是厘清政府和市场的职能，从而凝聚社会共识，有效推进改革。我认为，可以把经济社会分解成战略性、民生性、公共性以及纯粹的竞争性和商业性等四个领域，分解之后再来界定政府和市场的关系，政府应当到位、归位、就位，国企和民企各自发挥作用，后面的问题就会迎刃而解。